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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碩照明》雅昌藝術中心設計案,黃暖晰的燈光減法哲學

其實,光不只存在於空間,它散落於夜晚的城市,是城市的夜衣裳,各式各樣的燈光顯影疊出城市的獨特樣貌;光亦在電影中出現,不動聲色地運用光線訴說空間及時間感,也藉由材質與光影的映照敘述影像、故事、情境。透過光,我們感受空間、感知氛圍,若沒有光一切都不存在。

今年在一項國際性的大獎:國際照明設計師協會(IALD)中,有兩件得獎作品都有台灣出身的照明設計師參與,其中贏得「卓越獎」的「雅昌藝術中心書牆」,由「原碩照明設計公司」合夥主持設計師黃暖晰負責,室內設計學科背景出身的她,在空間設計的另一塊照明領域中深耕且成績亮眼,為了讓讀者認識不同的設計專業,見學館編輯協同「境庭國際設計」總監周靖雅前往採訪拜會,見習照明設計的藝術與科學。

▲見學館編輯協同「境庭國際設計」總監周靖雅(左)前往採訪拜會「原碩照明設計公司」合夥主持設計師黃暖晰(右),見習照明設計的藝術與科學。

光之魔法,雅昌藝術中心

光是魔法,因為它能調整空間的視覺大小,影響環境氛圍或者創造焦點,獲得IALD卓越獎的「雅昌藝術中心書牆」是黃暖晰停格魔法的精湛作品,位於深圳藝術中心內,是一座高50米、寬30米(相當於4層樓高)的豐碑式藝術書牆,堪稱歷時八年時間打造的雅昌藝術中心最耀眼的一部分,涵蓋全球10個語種、2000家出版社的五萬種、12萬冊各類藝術圖書。

▲做為空間的唯一焦點,不斷堆疊向上的書牆藉由燈光讓每個展示櫥窗成為獨立發光體,形成熱鬧非凡的展演舞台。

將空間當作背景平台,沒有誇張的設計,儘量乾淨單純,讓擺放其中的藝術書籍和藝術品發揮它們的作用。 

書牆的燈光設計回應設計師的設計理念,用光線巧妙呈現大幅度的對比效果,將空間的兩樣重點物件:「書牆」與「樓梯」做為空間焦點。集中光線吸引來自周邊的目光,除了書牆展示櫥窗內的燈光,在書牆外側加入長條形的燈罩朝向天花板,除了製造牆體泛出光芒的神聖也替天花板增加亮度。

在只有高聳牆面的方盒子中,樓梯是第二主角,雕塑感強烈的樓梯以虛實方式跟書牆連結,埋設在鋼板扶手底下的燈光低調不強烈,細膩的光帶線條不只彰顯樓梯的結構感,更是讓人行走間能感到安心的動線引導,「當樓梯鋼板扶手的光線較暗,人的視覺就會專注在另一側玻璃扶手對應出去的書牆上,藉由光線的強弱對比出焦點。」黃暖晰解說,希望凸顯一物就必須弱化周圍,拿捏好明暗照度,同時醞釀空間深度。黃暖晰告訴我們,雅昌藝術中心的書牆其實建構在深黑的方盒裡,「要懂得取捨,這是我常在跟業主溝通的觀念。」

▲黃暖晰表示,燈光美學是建立在科學上,雖然照明設計無法套用數據,但掌握照明單位的數據意涵與相對關係,以及建材對光的反射率等科學語言,才能夠調配出想要呈現的燈光效果或是光環境。

▲選出視覺主體更需掌握明暗與照度比例,這也是雅昌藝術中心書牆表現亮眼的關鍵。

▲這是黃暖晰最喜歡的角度:「當你從下往上看會覺得很壯觀、很熱鬧,那一大面牆有好多訊息想告訴你;但當你站在上方往下望,熱鬧的感覺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安靜,就好就好像上帝在看人間,有一種祥和沈澱的感動。」

▲另一個黃暖晰喜歡的空間,是雅昌藝術中心的中庭。底端讓投射燈聚焦端景牆與通廊,階梯式的座位坡道以燈箱的發光量體做為動線引導,將光線與設計緊密結合。

照明,建築空間不可或缺的配角

建築在白天被看見的時間是八小時,但在夜晚有燈的狀態是十六小時,光賦予建築生命的時間更長更久。

對許多人來說,「燈光」是配角,存在的價值是為了豐富建築與室內設計的生命。無法獨立存在,必須因應建築、室內設計進行配置,但照明設計卻也是讓人記住“空間”的關鍵。照明設計師的挑戰是在既存框架中為建築空間找到合適的發光方式,「所謂框架是指建築、空間、景觀的設計架構。」黃暖晰說明,必須順應建築設計的概念,辨識出建築與空間的設計特點,才能進一步運用燈光烘托建築之美,所以必須全盤理解建築師的設計邏輯與業主的需求,延續設計者的構想思路讓設計因為照明而加分,同時解析建築結構與空間條件確認照明設計的先天限制,例如安裝條件,拿出的設計提案才會對味。

所以黃暖晰曾經這樣比喻照明設計師在建築空間中所扮演的角色:「建築師與室內設計師是把菜炒好的人,我們則負責調味,因應料理給予適合的輔佐,適合放糖的就不該加鹽,整體設計的風味才能一致。」味覺引領人品嚐食物的美味,如同光影左右了建築與空間的視覺感受。

▲台南晶英酒店座落在歷史府城,燈光引導細膩的線性語彙,流露低調內斂的建築性格。

▲照明設計若能與設計構想契合,能凸顯設計亮點也使空間具有整體感。黃暖晰拿她近期在蘇州百貨公司的室內天花照明來說明,天花板是六角形的蜂巢設計,內藏折線使燈光效果更立體。

一顆燈泡點亮世界

街道、高樓的絢爛光影主導城市的夜晚意象,一座能夠綻放光彩的建築則歸功於駐守角落的燈泡,或者藏匿於溝縫的燈帶,我們常常小看螺絲釘的能量,其實幾盞燈決定了建築量體的風采,亦具備著改變城市風貌的力量。

我們生活在一個城市裡,對它會有種使命感,因為我們的設計某種程度決定了城市的態度。

因此當業主提出“全彩”或太過搶眼的燈光想法時,黃暖晰會站在宏觀的角度,由內而外分析照明的存在意義,能帶來好的體驗還是不舒服的感受,「我希望建築照明對住戶而言是種享受而不是負擔,願不願意打開來使用很重要,也能讓不住在裡頭的人,因為一盞燈感受到美好,喜歡上這個城市。」說是替城市把關其實也是為業主的建築找到耐看、不被淘汰的生存之道。「紐約、東京、上海等大城市璀燦炫目,但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安感,還來不及感受又跳到下一種燈光表現,太多訊息、太著急了,透露出害怕趕不上別人的淺在訊息。」欲藉由自己的照明設計調和出溫柔沈著的城市觀感,黃暖晰的作品沈穩靜謐、不急躁,像是在牽引城市找到自我對話的步調。

▲李文勝建築師的作品「天映月」富饒人文底蘊,「所以照明元素我放得很少,只有在角落點綴燈光,烘托建築的質感。」黃暖晰解說。

▲天母雲鼎以現代東方為建築基礎,照明設計配合建築的曲線,讓燈光強調出直線與圓弧,展現俐落與圓潤美感。

建築照明,城市的夜霓裳

燈光的存在不只是美學而已,要思考它的用途以及想傳遞什麼樣的訊息。

「原碩照明設計」承接建築外觀照明的比例高,其功能性的照明大於裝飾性質,燈具本身的造型不會是主要考量,而是運用功能型的燈具製造光學美感,黃暖晰解說道:「比如說投光燈,不管是光束型或者是線型都是功能性的工具,我會把它藏在建築細部裡頭、看不到燈具,所以燈具長什麼樣不重要,重點是透過佈局與設計能達到我所設定的燈光效果。」用理性的物件製造出感性的視覺,比藉造型表現美感更需要關鍵性的美學思考。

黃暖晰以原碩照明設計師陳宇晃先生的作品「精銳建設旅建築」舉例說明,一樓的車道雨遮照明以功能性為主,捨棄單調的嵌燈做法而順應雨遮的不規則造型,切割出不規則的幾何方塊,讓光的表現更有視覺張力。此舉例同時帶出一個重要思維——燈光設計必須因應建築的特色進行發想。順著建築師的設計邏輯思考,藉由燈光讓建築的特點成為亮點。

▲「精銳建設旅建築」的車道照明設計順應雨遮造型發展幾何意象的燈光設計。(via原碩照明設計)

「在建築師及室內設計師設定的框架中找尋能夠讓照明發光發熱的可能,這是最難也最有意思的挑戰。」黃暖晰自信說道。 

黃暖晰的設計原則:減法哲學、融入晝光、懂得取捨

「減法設計」一向是黃暖晰的設計原則,不只站在環保節能的角度也考量整體經濟效益,「如果可以只花一百塊,為什麼要花兩百塊去做?」她的實際不單是為業主,也欲藉由她的減法哲學捍衛城市的樣貌,「我不喜歡做多,有些設計太多就失去本質,容易失焦。」說明“過猶不及”的設計初衷。

▲「大隱雍河院」的建築物外型讓人聯想到編織,運用單點照明凸顯編織的層次,不需做到四個編織點,一個落點照明反而更有律動感。

受到華人照明設計先驅也是法鼓山全山照明顧問周鍊之邀,黃暖晰代表原碩照明設計加入園區照明規劃團隊。燈光照明回應法鼓山「取之自然、用之自然」的核心理念,減少多餘的裝飾性燈光,善用多元照明層次,融合「自然光線」與「人工光源」,營造內外統一的光環境。法鼓山的照明設計說明黃暖晰的另一項設計思考的核心——順應建築空間設計者的概念之餘,亦須回歸空間使用者的使用需求。

「法鼓山其實是個不需要燈的單位,他們講究心靈環保,除了必要照明之外是不會開燈的。」因此黃暖晰接手法鼓山照明設計後的第一步,就是將不必要的燈具拆除,依照實際使用所需的照明需求決定適當照度,講求寧靜的禪堂則讓自然光以間接方式散落,結合建築的天窗讓日照以折射方式成為室內光源,透過計算建築物的座向及方位、研究四季日照的角度,於室內使用高反射效率的建材,避免禪坐者直接感受光源的變化,營造宏偉莊重的照明環境。

▲法鼓山禪堂講求寧靜,不希望日光直射影響禪坐者,因此透過折射計算結合人工照明,創造悠遠莊重的光環境。

▲「另外一個自然光與人工照明配合極佳的案子,是美國德州的『金貝爾藝術博物館 Kimbell Art Museum』,20世紀現代主義建築大師路易斯.康(Louis Kahn)的代表建築之一。」黃暖晰與我們分享近期的旅遊見聞,路易斯.康曾經說過,「自然光是唯一能使建築藝術成為建築藝術的光。」金貝爾藝術博物館以長條形的圓拱為構圖單元,圓拱天花置入長條玻璃窗,並於天窗下設置反射板,柔和自然光線避免眩光,同時在拱頂與山牆交界處設計一條細長的弧形光帶,使拱形天花產生漂浮感。是自然與人工照明高度配合的精彩傑作。(via 黃暖晰)

何時確認照明設計是未來的職涯方向?

年輕時對自己的職涯還沒有具體方向,雖然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但至少明白自己不要什麼。

讀完四年室內設計系,黃暖晰確定室內設計不會是未來的路,畢業後第一份工作選擇進入照明顧問公司,跟著當時照明業界的先鋒「姚仁恭」學習,也能將四年所學將做為基礎,在照明設計尚未被重視的年代,很多人對照明設計仍一知半解,「我永遠記得他(姚仁恭)當時跟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們在幹麻,你來做做看,你覺得可以就做,不行也沒關係。』結果一做就做到現在。」她笑笑地說。

早期將照明設計帶入台灣的前輩如周鍊、姚仁恭、林大為等人很願意提攜後進,「我的照明基礎是在大公照明設計建立起來的,姚先生給我很多的指導。」她說,進入業界之前,自己根本不知道照明設計是怎麼回事,把握每一個用工作學習的機會,透過請教與自修取得能量,雖然想過要去海外進修,但實務獲得的經驗值不一定比學校來得少,也是最寶貴的成長。

我常跟年輕人說,也許你還不清楚未來要,但你知道現在要做什麼。還沒找到方向之前,能夠做的就是專注眼前的事情,因為我就是用這樣的態度一路走來。

人生與職涯的規劃,沙盤推演當然也是一種方式,但或許當我們認真面對每個當下、用心做好每一件事,人生自然會把你推往你該去的地方。

如果對未來還沒找到答案,就專注當下吧!

「境庭國際設計」周靖雅總監的見學分享

周靖雅與黃暖晰同樣都是中原大學室內設計系的學生,知曉要一同採訪學姊非常認真以待:「室內設計的領域很廣,照明設計可以讓人更理解光與空間的對話層次,加上過去室內設計對光的需求較模糊,這會是個學習請益的機會。」

採訪間周靖雅請教學姊,考量業主喜歡明亮,一般室內照明會以通亮為主,要如何在很亮的空間中製造層次?

「我們可以先了解業主為什麼要很亮?他要在哪裡很亮?其餘空間可以降低照明亮度或是減少照明數量,但重點是打燈的細節,角度與藏燈方向影響光的均勻度。」黃暖晰也特別提到,若是現場條件不足,則可以改變照明的位置,一般室內燈光多半在天花板藏間接燈光,若屋高不高利用折板將燈往牆面打也是一種做法,讓光從側邊出來,天花板的燈光會讓整間明亮,單一牆面的光則使空間產生深淺層次。

▲周靖雅表示,藉由投射燈的聚光性強調石材的紋理及結晶,展現藝術的豐富質感。

以往室內設計的照明設計以均亮為基本原則,這是因應過去台灣人的習慣以及居家安全,不過近年來大家越來越能接受有層次的居家照明,或者整合使用照明的空間需求,使住宅照明能有更多變化。「燈光設計不一定是少或是多就好,而是要去抓明暗比例,才能表現出層次感。」周靖雅非常認同黃暖晰的設計哲學,雅昌藝術中心給她的震撼不小,書牆是主角因此集中光源凸顯焦點,其他地方相對深沈許多,空間的主體跟附屬角色非常明顯,「所以如黃暖晰學姊所言,真的要懂得取捨,藉由相對亮度的調配製造深度跟氛圍,其實就能讓室內設計加分許多。」參與此次採訪見學的最大啟發,周靖雅表示未來設計師的任務不再只是解決問題,而是要提供更多的想法給業主,以照明設計為例,給予屋主均亮之外的燈光設計形象,讓業主與設計師都能有更深層的思考。

燈光設計師 黃暖晰

中原大學室內設計學士,現任原碩照明設計顧問有限公司合夥人以及「工研院能資所」優質光環境講座講師,代表作品有高雄捷運車站/美麗島站、台北故宮博物院、台北雲來寺、宜蘭晶英酒店、台南晶英酒店、台南都會公園園區奇美博物館、台南國家台灣文學館等,以深圳雅昌藝術中心獲得2016 IALD (國際照明設計師協會Award of Excellence),也曾連續三年贏得IIDA (國際照明設計大賞優秀設計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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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庭國際設計的總監周靖雅,其作品風格專精於優雅細膩、品味尊貴的體現,透過設計敘述現代宮廷風格的調和與演化,以新的手法來表現精雕細琢,用材質與色彩呈顯貴氣與質感,創造華而不奢的居家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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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柯霈婕 /攝影:吳佳容/協力:原碩照明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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