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üskasa 無垢木傢俱》物件涵養學,用好東西才是看得起自己!
樹木自太古以來即是人們的生命導師,果子裹腹,花葉裁衣,藤蔓織繩,枝幹造屋,遂有溫暖的家傳承千年。北歐風格自20世紀風行全球,簡單美好的原木透過天然紋理提醒現代人返璞歸真,找回夢想初衷,建立品味生活。
本次「木材質企劃」,我們專訪強調北歐原木傢俱精神的Rüskasa,在「CONCEPT北歐建築」設計總監留郁琪(Doris)、無垢木職人「誠豐製材・博森林業」林炯廷的專業引導下,相互分享專業經驗,重新審視木料設計之美。
▲Rüskasa負責人吳明龍(中)與「誠豐製材・博森林業」負責人林炯廷(左)、「CONCEPT北歐建築」設計總監留郁琪(右)合影。
簡潔質樸的線條呼應木頭的生命力,去除無謂的裝飾,忠實呈現木頭紋路的美感。
讓自然的元素與生活做最直接的接觸,佐以漸漸失傳的台灣傳統木技藝,老師傅完美演繹傳統榫卯工法,一件一件地用雙手精準打造,傳達最真實的感動。
來自台南的Rüskasa,是個道地的台灣無垢木家具品牌,因為鍾愛北歐的產品哲學與理念,希望用台灣的木技藝發展出令世人刮目相看的溫柔力量。鮮少在媒體曝光的創辦人吳明龍(Jonah),和我們分享他的創業想法與堅持,讓我們一行人都相當佩服。
▲Rüskasa品牌名由芬蘭文“Ruskea”(褐色)加上西班牙文“casa”(家)組成「咖啡色的家」,反映原木與北歐極簡風格。圖為中山門市。
宏觀調控的創新事業體
Rüskasa負責人吳明龍(Jonah)與妻子同樣都是設計人出身,除了家具設計製造外,還跨足建築、室內設計、傢俱設計、成衣....等多元產業。為了避免價值觀齟齬,Jonah沒有股東,相信只要其中一個產業可以養活其他產業,就繼續照著自己的想法做。
「Rüskasa不是一創業就做,因為服裝經營成功,有足夠的經濟基礎才回歸創作自己喜歡的產品。設計生產不是為了迎合客戶口味,我們把喜歡的東西反映在自己的生活上,夫妻倆做得好開心!」
▲Rüskasa負責人吳明龍(Jonah)多角化經營事業版圖,認為發展多元事業才有堅強經濟後盾支持理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頂尖的設計功力也需要有優異的材料與生產能力,Johna經營Rüskasa遇到最大的問題不是發想設計,而在生產技術。由於所需工法台灣不多,只能委託小工作室,無法大量生產,最後乾脆自己蓋工廠,培養一批優秀師傅專做自有品牌產品。Jonah表示,台灣設計很強,獲得資訊的管道快速發達,但是沒有生產後盾。
「開一家店必需有一定生產量,在資源有限的狀況下,你要拜託很多老師傅,師傅通常沒有受過北歐極簡設計訓練,觀念需要互相磨合。有默契的工班比找到大師更難能可貴,沒有好工班做不出好東西。」
要做出可以拿到國際舞台的產品
Rüskasa的產品Jonah自己設計七成,灌輸設計同仁就算賣不出去,也要做出可以拿到國際舞台的產品。
「信念是——如果我把它看得很重要,人家也會看重。設計要做得開心快樂,無怨無悔,完成後就算疲累也會有滿滿成就感,有這種心態就可以好好做同事。工作需要凝聚共識,一個好的團隊會盡可能在細節中挑出細節。」
過去Johna到海外參展,曾遭質疑「台灣的東西需要那麼貴嗎?」因為外國人對於台灣產品廉價的刻版印象,造成他們推廣時遇到困難。加上海外銷售得面臨昂貴的運費成本,純手工打造的椅子經過關稅加運費後,賣到歐洲平均要加700塊美金,這讓他們銷售困難。「沒有訂單就沒有生產線,缺乏視野怎麼會進步?不要因為身為台灣人就覺得台灣製會比較好,到了國際舞台人家不一定買單。」
談到國際觀,Jonah認為「Made in Taiwan」不一定比較好,他舉服裝產業為例,中國大陸是生產成衣大國,擁有最先進的機具和最多的訂單,當全球技術與美感都湧入生產地,經過不斷的觀摩與實作,終將邁向頂尖。他認為做為設計人,更一定得具備國際觀,台灣的年輕一代才有發展機會,不然我們永遠會被刻版印象困住。
「我們常常出國旅遊,但國際觀不是常去國外才能擁有。我學生時代雖然圖書資訊不發達,但知道讀好書、用好設計,慢慢心中會有一把尺,了解定義與標準,往後眼光就有一定水準,也更懂得自我要求。現在網路科技發達,要有國際觀很容易。」
不上漆無垢木的堅持
自2009年創業起,Rüskasa開始標榜不上漆料,或採無香味皂裝,或用布慢慢摩挲,不上漆不僅免除甲醛疑慮,也能看到木料的小小縫隙。但台灣消費者普遍擔心碰撞或沾到油垢,習慣上漆保護,Jonah的策略是對客戶說故事。
「一張全實木、打木榫的桌子可以用三、五十年,木材有溫度,要多觸摸,就算髒了會有很多記憶,真的不喜歡也可以全部拋掉表皮,原木就是有這個好處。上漆或貼皮的傢俱對我們來講不是無垢木傢俱,只有純正木材製成的才叫無垢木傢俱。」
「消費者是一年比一年好,一則經濟環境變好,使用實木顯得高貴雅緻,一則年輕人喜歡,但是沒有經濟能力購買。Rüskasa現在主力推年輕族群,收益雖然比較不好,但這是一種教育,希望開啟品味傢俱大門,之後有能力可以再慢慢提升。」
「復刻其實就是仿冒,請至少不要買仿冒品,我們用什麼樣的產品,其實代表我們是什麼樣的人。」
木材榫接的極致工藝
Rüskasa標榜真正的榫接,而不是木釘。Jonah表示,現代人追求簡單快速,反而遺忘最基本、最困難的「榫接」技術。打木釘的椅子因為不是木材本身,容易鬆動,不適合把木釘做在結構上;榫接則能越咬越緊,即使木榫退開也能再重新打入。榫接有橢圓、四角等結構模式,堅牢度不同,需注意吻合精準,沒有模稜兩可,耗費人工因此售價較高。
專門供應日本神社木材的林炯廷回應,神社木榫在突出部分或有雕刻,當神社或民家接完木榫,會利用蓋屋瓦的重量將整棟建築物往下壓,令木榫卡得更密實,接著再於榫鑽洞打木釘,讓榫接合得更加緊密。
▲木榫有彈性,密合度良好,可以穩穩卡住。圖為Rüskasa木榫構件。
▲以台灣珍貴木材製作的椅凳運用「燕尾榫」工法凸顯木種特色。
曲木工法的高階製作
硬梆梆的木材其實亦能塑型,關鍵在於利用蒸氣「煮熟」木材,木材遇熱溼度提高,變得柔軟有彈性,利用模具彎曲拗折,乾燥後就能定型,曲木必需了解木種特性,精準控制溫、溼度,在冷卻之前快速拗折,從前製作船首即利用此工法。曲木因結構膠合多層木板,不能稱作實木,但Rüskasa標榜自家曲木是實木,Jonah表示:
「曲木縱橫交疊像堅固的建築鋼筋,Rüskasa每層木材都用漂亮的原木,因此是實木。」
▲曲木採蒸氣熱壓彎曲成型,消費者常擔心斷折或結構不穩,事實上,曲木能服貼身體弧線,結合木榫更能坐得舒適穩固。
藤編技術的傳承使命
Rüskasa極力推廣「藤編」工法,產品包括真藤與紙藤。Jonah表示,台灣沒有生產藤,藤編傢俱都由印尼進口原料於台灣製作生產,人力不敷成本後,工法便隨之沒落。Jonah珍惜原藤與傳統編織工法之美,特地找回台灣的藤編老師傅,用Rüskasa的設計傳承發揚。
「不上漆的原藤很優雅,白白黃黃,有些長了泛黑的藤結,用設計者的眼光看很美。要讓世界看得見台灣,唯有找土地認可的,才是有意義的。縱使老師傅作藤的工資很高,比在印尼當地生產還貴,但少掉台灣生產也沒有意義了。」
▲Rüskasa的藤編傢俱找回老師傅復甦台灣藤編工藝,好設計讓藤編擁有不過時的優雅表情。
集成材與剩材小物製作
或許是受日本翻修節目影響,近年來台灣風行老屋改造與老件回收利用,於經濟與意義層面都值得探討。Jonah表示,拆舊件用在新設計不能有樣學樣,物件必須對自己有意義,如果沒有反而會增加負擔。
Jonah舉Rüskasa集成材設計品為例,集成材製作工序相當繁複,必需先將廢料裁切成條狀,將切面修直、上膠,再一段段分次接合,不能一次性完成,否則木材會翹起,做一塊集成材比用完整木材還要貴,時間與人力成本高。再舉木作小物為例,做傢俱鋸剩的木材通常花錢請人載走燒燬,但他選擇花費更多成本將剩材回收製作成砧板、餐具、名片架等小型設計品。
「無垢木是有溫度的,我們是感性的人,小東西可以提醒我們今天也要過有質感的一天。」
▲集成材製作費時費工,考驗匠師耐心與功力。
只談CP值就永遠不會進步
Jonah做設計生意很有原則,開始合作就先談價,收到設計費才給看稿,不給改稿,沒有議價空間,相信成本、功力皆反映在售價上,希望消費者尊重專業,設計師也該看重自己的作品。
「消費者最大的問題是預算,我從來不相信『CP值』這件事,只談CP值國家就永遠不會進步,東西不會做得好。每天吃一餐50塊的便當,怎麼會知道一餐一萬塊的好在哪裡?工作上也是一樣,吸引力法則——我今天要吃兩百塊的便當,你就會賺得比兩百塊還要多。我相信我可以把它做得好,我就會做得好!只求溫飽,其他不在意,這種心態不可能設計出好產品。」
「價值反映售價,在台灣做東西多半不以怎麼做好為優先考量,反而為了降低零售價費盡心力降低成本,削價競爭不會有好東西。面對市場要有一股傻勁,賺少一點、不動產少買一點、少出國一點,我們夫妻倆做很多產業,沒有賺很多錢,可是心裡很富有。」
「在台灣做設計的難處在於消費者不願意為無形的東西付款,賣一個『點子』背後要付出多少累積的經驗、多少發想推敲的時間?即使我能很快提出建議,這也是我的能力,無形的東西最難賺,但在先進國家,無形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做設計需要激發創意,Jonah認為,設計者應該調整好健康的學習心態,他舉丹麥設計巨匠韋格納(Hans J. Wegner)設計Y Chair為例,說明Y Chair其實是從中國明式太師椅獲得靈感,但台灣人看見有Y Chair影子的設計時,往往認為是仿冒,這是看不起自己。
「仿冒跟學習只是一線之隔,差別在於腦袋怎麼想,心態會直接表現在作品上,不想抄襲就要自認是偉大的設計師,重視自己就是要把東西做得像自己,吸收見識發揮在不同地方。」
「自己不夠水準,不能笑人家不夠好,用正面角度交流思考,這樣才有雅量,才是看得起自己。」Jonah說道。
無垢木職人林炯廷的見學觀察
協助我們進行這系列木材質企劃的林炯廷,由於家族多年供應日本神社無垢木,也一直是台灣許多人尋求木材質原料的諮詢對象。因為同樣來自台南,林炯廷在多年前就認識 Jonah,他憶起當時見面的情景。
「幾年前他來我們製材廠選材,Jonah是直接跳上木材堆實際檢視木材狀況的人,這讓我們印象深刻。因為有許多客戶來到製材廠,連一眼都沒細看就開始挑毛病放大瑕疵,直接討價還價,根本不是用心做事的人。我們認為用心選材,才能做完美的設計與製品表現,只要真的具備職人、匠人的精神,對於想做的事情,就會專心、積極、認真地去做,這樣的人做出的產品才會成功。」
▲林炯廷曾到訪Rüskasa台北松菸門市,稱許Jonah腳步很快深耕無垢木家具品牌,已帶領傢俱產業跑入未來脈動。
孔夫子曾諷喻「朽木不可雕也」,然則,看在無垢木職人林炯廷眼中,木材質的好壞與價值端看個人如何運用。林炯廷比較東西文化看待木材的態度,對於裂罅與木節(木材有無木節無法從外觀看出,必須裁切開才知道),許多人會視木節為缺陷,但在北歐等國反而強調本質並賦予故事性,強調如何解決與使用。
「木材不是塑膠,是存活的有機物。本身沒有好壞,就是適才適用。木材要看本質,看它的合理性,在看不見的地方可以接受有瑕疵。」
林炯廷認為木材不環保是過時的觀念,歐美及日本都已發展人造再生林,雖然樹木長成需要一定時間,如果每個國家林務局有良好規劃、落實林業政策,樹木自然能生生不息,同時平衡木材供需。
Rüskasa利用做傢俱的剩材製作小物,從製材廠角度觀察,林炯廷認為小物設計不敷成本,不過,木材是溫潤的材料,一個設計巧思就能融入生活,開啟愉悅的一天,心靈無價,這是無法計算成本的。
▲林炯廷家中已有收藏Rüskasa長凳,本次見學特別看中有長扶手的設計單椅,考量長者可透過橫桿輕鬆支撐起身體,且幅度、角度順服,顧及所有使用者年齡層,無論是誰坐都有堅固的安心感。(via)
北歐建築留郁琪的見學觀察
「CONCEPT北歐建築」總監留郁琪(Doris)剛結束「瑞典設計展」的專家導覽工作,對於北歐的家具品牌和設計有著非常完整的認識。她比較Rüskasa品牌哲學與北歐設計精神相似處——了解材質特性,知道所用之處。不浪費就是適才而用,並實際使用它。
「台灣人很喜歡木質的溫暖潤澤感,但對於原木卻很有距離,擔心木材質表面被刮傷或留下痕跡,而在上層還多加一層玻璃。我們一直在教育客戶要真正觸摸木材,先充分認識材料,適才而用才會更耐久,這才是對地球最好的環保表現。使用的痕跡代表家族的記憶,隨著時間增長,這些上百年的無垢木家具傳承下去,後代子孫會看見祖父時的使用痕跡,甚至看見父親孩提時留下的塗鴉,傳承家具的同時也傳承美好的記憶。」
「1920年代瑞典工藝設計運動引領者Gregor與其子Nils Paulsson在1956年著作《物品的用途與印象》提到:『選擇商品時,也同時選擇了生活方式。』,Jonah一直在實踐北歐人的精神,Jonah沒有放棄,我們也不會放棄,世代在改變,相信社會美感會越來越好。」
▲Doris對Jonah推廣原木極有共鳴,欽佩Jonah能把理想付諸行動,一步步傳承傳統工藝,引領消費者注重生活美學。
問及最喜歡哪件Rüskasa設計傢俱時,Doris馬上起身往身後的大方椅坐下,雙臂舒適地靠在扶手上。
「我習慣每張椅子都去坐一坐,看到跟坐下感覺不同,體驗很重要。Jonah設計的椅子都四平八穩,坐上感覺很安穩,可以在上面讀一本好書,平台可以放一杯咖啡、一瓶小花,享受生活情調。」
▲Doris體驗Rüskasa設計椅,欣賞四平八穩的舒適感。
▲Doris體驗Rüskasa木馬搖搖椅。
Doris 也稱許 Rüskasa 中山門市的整體設計,整面直達天花板的木櫃牆,除了實際收納作用,也成為賞心悅目的風景。Jonah 的簡約、留白設計,讓屋主能用心評估掛畫、擺放設計傢俱的可能。書櫃刻意留白,讓每個框架都變成風景,可以擺花器、書本、裝飾品,家中每件物品都該具備一定品味,物件能看出主人氣質,要展現出質感。
北歐的設計也是講究留白,也是簡約設計的關鍵所在,不同材質創造出不同的餘裕,留白的技巧是設計功力高低的指標,很贊同Jonah說的「因為越簡單的設計越需要好的材質凸顯細節」,這也是我們在設計時的堅持。
▲Rüskasa中山店的木櫃牆運用留白手法凸顯木材的溫暖本質,店內設計包括燈具都由Jonah團隊一手包辦。
吃飯要揀一雙好用、好看、好感的筷,正因物件和傢俱都和人體行為密切相關,反映思想,也影響姿態。這是Rüskasa原木傢俱與北歐設計共同反應出的精神——從日常物件反映自然本真,涵養理想人格,畢竟用了好東西,才是看得起自己。
Rüskasa原木傢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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