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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井著色所》創造傳統產業的新生命,銅著色的魔術師

在現代化之後,傳統工藝已逐漸失去人們的青睞,高價藝術品撐不起市場,傳統製造業也不免面臨需求減少的沒落命運。

伝統の着色技法を、新たな価値の創造へ。

色の可能性を引き出す技で、 新しい分野に挑み続ける。

鑄造產業鏈裡的最後一個作業環節「著色」,是個非常專業且稀罕的產業。透過台灣與日本工藝的交流,「折井著色所」第三代社長折井宏司特別來到台灣,見學館編輯團隊在博森設計總監潘龍的專業引導下,於文博會展覽現場採訪了折井社長,聽他分享從日進斗金的電腦產業回到地方工廠裡的家族事業的原委,如何透過創新讓過去多以鑄造佛像、佛具等工藝品聞名的高岡銅器,在日漸沒落的傳統鑄造產業中,開創出新的可能性。

▲折井著色所社長折井宏司(左)與「博森設計」總監潘龍(右)合影。

高岡鑄造業的歷史

江戶時代,有加賀百萬石之稱的「加賀藩」,長久以來在漆器、鑄造等傳統工藝上有深厚的發展。

西元1609年,加賀藩主前田利長進入高岡城,為了促進高岡的繁榮,前田利長從礪波郡西部金屋村(現在的高岡市戶出西金屋)帶了金森彌右衛門七名鑄造師移住現在的高岡市金屋町。當時金屋町旁有千保川流經,附近可以採集優質的河砂,加上有大量水源可使用,正是作為鑄造業的最佳之地,在加賀藩的保護下,當地的金屬鑄造業得以蓬勃發展。

▲高岡市金屋町的商店街,兩旁是千本格子的傳統建物,有許多與鑄物相關的工場和商店在此經營。

金屋町當初以鑄鐵為主,製作鍋釜、鋤鍬等日常生活用品與農具,直到製作獻給大名的藝術工藝,發展出佛具、花瓶、茶道具等各種工藝品。在四百多年後的今天,「高岡銅器」名聞全日本。

最早工藝品的素材以鐵為主,江戶時代中期開始,對於銅、錫、青銅、黃銅等金屬製作的技術有了新的開展,伴隨著研磨、雕刻、著色等加工技術所展現的表現方法,確立了製法與加工兩種類型技術的發展。

儘管在不久後,德川幕府頒布了「一國一城制」,擁有金澤城的加賀藩不得不廢高岡城,武士紛紛移住金澤後,當時的藩主利常為了讓高岡不要成為廢墟,發出了禁止一般居民搬離的命令,而讓高岡的鑄造產業得以繼續發展。同時高岡傳統產業中漆藝、雕刻發展的長遠歷史,也成就了高岡工藝之城的深厚底蘊。直到近代,高岡銅器成為日本第一個國家指定的傳統工藝品產地,儘管過去談到鑄造無不提京都、金澤,但高岡現在已成為日本唯一的銅器生產地。

加上高岡的銅器製造雖然沒有京都、金澤那麼為人所知,但是高岡有很多傳統工藝,例如漆器、銅器,比較特別的是「分業化」,有鑄造的型屋、加工研磨、著色等擁有各種技術的不同工廠。從佛具或是寺廟的裝飾開始發展的高岡銅器,在鑄造至完成的過程中,為保存與增加表面強度,對金屬的著色是不可或缺的一個步驟,也是支撐著高岡鑄造業的重要技術。

▲非常活躍的「高岡伝統産業青年会」,成為守護高岡傳統銅器工藝的最大力量。(照片取自折井宏司臉書

為了保存高岡特有的這項銅器工藝,1974年由高岡商工会議所的青年發起,集合產業界不同業種超過500名成員組成「高岡伝統産業青年会」,折井宏司社長也曾擔任過會長領導大家。青年會會不定期舉辦各種見學活動,邀請對工藝有興趣的民眾參觀高岡職人的工房,進行實地技術的演練和分享,並透過網站(http://craft-tourism.jp)與社群媒體分享細節。

折井著色所從傳統到創新之路

創立於戰後的折井著色所,在過去以傳統的技術,曾為傳統工藝品,甚至是皇居、長野善光寺等地方製作銅著色。26歲時從東京回到老家高岡接班的第三代社長折井宏司,熱衷於從傳統技術中發明新的顏色,將傳統以蘿蔔泥、米糠、醋、日本酒等天然素材配合鐵屑等燒出各種顏色。以前鑄銅業發達的時候,折井著色所什麼都不用做也會有工作上門。但是隨時代改變,現在雖然傳統工藝有復興起來的熱潮,但是這個產業三分之一都已沒落了。

對折井宏司而言,他回家接班時已經沒有當年盛況,「原本是等待的行業,但是現在再怎麼等也不會有工作上門,我們職人也必須過活,因為工作不來找我們,我們就必須自己想出路。」折井宏司說。

儘管一度離家到東京工作,偶然進入了電腦產業,那時電腦產業正盛,也可以賺到很多錢,但折井宏司是家中的長男,從小對家裡的工作耳濡目染,也沒有排斥接班,但是回去之後,家裡的工廠營收已經減少,讓他起了不如留在東京賺錢的念頭,為了回鄉或留在東京煩惱了約兩年。直到他叔叔對他說:「你不回家繼承折井著色所,高岡的傳統技術就要消失了。」

但1996年他回到老家時,工廠營業額更低了,而且也等不到工作的情況持續了一陣子。那時折井宏司曾想過是不是再回到電腦產業,加上以前東京公司的社長也找他回去,「但是我後來還是覺得好不容易回到富山接班家業,因為家業做不好就回到電腦產業實在很丟臉,所以下定決心要讓銅著色這個產業進入東京,為世人所知。」折井宏司說。

▲折井著色所的內部,使用了不少銅著色建材作品用以展示,也成為最引人矚目的裝飾牆面。

從現實環境感受到危機感的折井宏司深刻體認到銅著色必須從過去的「加工工廠」走向自主創造的「製作企業」。他說:「我們擁有各種的傳統技法,但是這工作漸漸消失,所以我們必須開創新的工作。」於是他開始做各種嘗試,開發新的著色技術。

新顏色的挑戰

折井第一個創造出來的斑紋孔雀色,其實一開始是很偶然做出來的,第二次就做不出同樣的顏色,後來花了半年到一年經過上百次試驗,可以說花了一年半才穩定的做出這個顏色。

這個顏色是從傳統的「糠燒」技法改良而來的。溫度不要太高就可以燒出這樣的紅色調,而且在一塊板子上有紅色,紫色,藍色等像是孔雀羽毛的顏色,因此名為斑紋孔雀色。

在做出這個顏色之後,他又再次成功,當可以重複做出一樣的顏色時,當時覺得很高興,可以開啟一條新的路了。

「剛開始我們也非常珍惜傳統工藝,但是如果只執著在傳統工藝、傳統做法上,工廠會凋零,也不會有新的發展的。因此我們就想做一些自己喜歡的、年輕人可以接受的、現代化的物品。」

折井著色所第一個嘗試創作的物品就是桌子。木頭做的銅桌,因為對年輕人來說,與室內設計、時尚相關的物件應該接受度比較高。

第一次的創新讓他產生了信心,「不用等別人來告訴自己,自己就覺得可以進入室內設計的市場。」後來再做了時鐘等室內裝飾配件,然後送去傢俱廠商那裡作為展示。

折井宏司一開始做桌子、時鐘都是從個人興趣出發,包括造型和設計都自己發想,然後請附近的工廠做出要的形狀,例如打洞等,之後再送回折井著色所用手工的方式上色。

▲斑紋孔雀色歷經折井社長上百次的嘗試,才找到穩定的製成方法,成為著色所首次創新成功的顏色。

▲銅板上的斑紋瓦斯青銅色,非常適合店舖招牌或壁面裝飾,應用面極廣。

銅著色的運用

銅著色的每一種顏色在著色上的難度各不相同,當然複雜的造型也會增加著色的難度。對折井著色說來說,一開始先做時鐘、食器等簡單的裝飾品與日用品,做出來之後,高岡市的建築公司覺得很有趣,認為或許可以應用在建築上,於是去拜訪他們公司。

現在銅用在建築建材上也很多,例如結婚會場、四季飯店、新幹線的車站等裝飾性的壁面都可以看到折井著色所的作品。

除了裝飾品、建材方面的推展,從中學開始就喜歡流行時尚的折井宏司,曾有到各個品牌打工的經驗,所以現在更有將銅與時尚結合的想法。

「最簡單的是將銅做成纖維,染色後做成衣服,但是整件衣服都是銅纖維的話會太重,所以是將銅做成服裝的配件,例如鈕扣、可拆卸的飾片等重點裝飾,在服裝上有看到鐵件配飾,卻很少運用到銅板,或許是有機會的。」

最近折井著色所透過日本《vogue》雜誌,找來在日本非常有名的ANREALAGE設計師森永邦彦,以美國棉設計工廠作業服,以工廠工作服沾上染料的樣子發想出來的作業服,是在棉質衣服上印上折井著色所的染料,反射出六個顏色,特別是在暗處,會呈現出發光的效果。這個企劃的契機是因為在工廠工作很辛苦,願意去工廠做事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因此透過穿著工廠作業服是很時尚的事情,吸引年輕人去工廠,藉此也把銅的魅力傳達出去。

▲與日本《vogue》雜誌合作的作業服,在昏暗室內會產生斑斕的圖案,成為銅著色工藝應用的另一個大膽嘗試。

年輕的力量

「直到做出第一片自己創造的顏色時,才認為自己應該沒有問題。」

26歲回到高岡接手家業的同時,折井宏司也帶領當地傳統產業青年會,為傳統產業的發展找尋新的出路,現在45歲的他已經從傳產青年會畢業,交棒給年輕一代,折井宏司說:「我常告訴後輩不要說傳統產業有多辛苦多難做,而是要去挑戰新的事物。這樣才會有成果產生。現在他們也很努力,我覺得很高興。」

折井著色所五年來,員工從六人增加到十一人,他接班後盡量讓公司年輕化,公司內部平均年齡三十多歲,其中只有一位師傅是老員工,其他十人都是年輕人。富山當地年齡結構是五六十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多,折井著色所這些20~30歲的新世代員工有來自東京、奈良、富山等,都是對鑄造與銅著色有熱情的年輕人。「來我們工廠的人都會嚇一跳,因為我們的年輕人、還有女性員工很多。」折井說。

▲身著自家與《vogue》雜誌合作的作業服,折井社長與兩位年輕社員參加2016年東京建材展,受到相當矚目。

博森設計潘龍的見學觀察

這次採訪我們特別邀請「博森設計」總監潘龍協助,潘龍對於金屬工藝頗有研究,曾經在空間設計中選用特殊金屬來作為建材或家具,對於折井著色所的這項銅著色工藝,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潘龍表示,鑄造業的基本流程從製作原型開始,歷經鑄造、研磨加工、雕刻等製程後,再進行著色才能完成成品。銅著色以極薄的厚度在銅器表面留下各種斑斕的色彩,從製作工藝來說是相當有門檻的技術。而且這些顏色又都是從傳統的蘿蔔泥、米糠等天然素材取色而來,可以說是累積先人歷史的智慧之作,非常佩服他們維持這項工藝的用心。

恰巧和折井社長同齡的潘龍表示,折井著色所透過創新擺脫加工業的桎梏,讓傳統工藝走向建築和室內設計之用,讓原本對傳統產業有興趣的人更有興趣,讓沒興趣的人也產生興趣,折井社長的努力真的有了回報,營業額較過去最低迷的時期成長了五倍,現在每年也都有10%的成長,這點更是值得我們學習。折井著色所從傳統產業走出新的一條路,現在不只沒有讓銅著色的技術消失,反而以吸引現代人的方式,讓高岡銅器不再只與工藝品劃上等號,為傳統工藝技術創造出新的可能性。 

對於銅著色的環境保護問題,潘龍表示折井著色所的做法真的非常好,因為大部分都是用天然素材,比較少用會污染環境的藥劑,以前認為對人體有毒的綠青色,經過現在技術的改善後,則不會再有污染問題。由於銅比較不會產生鏽蝕問題,室內空間例如廚房流理台的三角地帶(置放廚餘的地方)、醫院或安養院的洗臉檯等也都會使用銅材質,經過著色後等於塗佈上一層保護材質,加上表面有聚胺脂保護漆和矽立康的防護,不但防水又有特殊美感,值得推廣。

折井著色所的工藝技術能做出許多顏色與穩定品質,並且將這樣的功夫用在建築材料上,成品宛如藝術作品般深具美感,成本也相當經濟。應用的場合包括玄關門、電視牆面、店舖招牌等等,所呈現的配色和變化都有獨到之處,實在是值得推廣的工藝。

藉由這次採訪,讓我們對於銅器工藝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也體會高岡本地職人推廣傳統技藝的用心,除了維持原有產業服務外,也設法進行創新、擴大應用範圍,並將上下游產業鏈串連起來,尤其是青年會組織的群力團結,更讓我們看到他們對於推廣家鄉手作產業的熱忱,藉此展現身為高岡人的驕傲。

折井著色所

代表取締役:折井宏司

事業内容:美術銅器着色/メンテナンス・金属部材・インテリア建材・エクステリア建材着色・企画販売

官網:www.mf-orii.co.jp

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mforii

見學觀察家:「博森設計」

電話:02-2633-9586

地址:台北市內湖區金湖路348號1F

官網:博森設計

Facebook:博森設計 bosondesign簡約美學誌

【撰文:Frances Wang/攝影:吳佳容,照片提供:折井著色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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